筱冉/Cherish,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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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陆】失忆蝴蝶

BGM:失忆蝴蝶-陈奕迅

“让大家只差半步成诗”

陆离视角,池震视角的后篇《春夏秋冬》

 

 

你好,我叫陆离。陆地的陆,离别的离。 

 

我是一名警察,现正供职于桦城刑侦局,职位是刑侦大队队长。我警校三年在读的时候,我的父亲,东岛大学音乐教授陆子鸣,因受奸杀六名女大学生的指控,证据确凿,被当庭判处无期徒刑。

 

因为这件事情,我患上臆想症,一度想要放弃学业,放弃自身。有幸得到张局培养,最终还是加入了桦城刑侦局。在长年的工作过程中,我失去了我的老师,也失去了我的搭档。由于不愿意带累家庭,我最终在年前与我的前妻吴文萱离婚,女儿一诺也由她抚养。半年前,她与胡先生再婚,寄来喜帖,我当时正与一桩连环杀人案纠缠,没有到场,但是发过短信做祝福。

 

从此之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

 

 

 

在桦城潮湿的雨季,董令其给我送来了一个搭档,叫做池震。我们以前认识,可是关系算不上融洽。池震是一名律师,对于警方来说,他这样的律师经常给办案制造非常大的困难。池震可以不择手段的为犯人争取减刑,甚至做出帮助凶手毁尸灭迹的举动。我如果打他,他转头会和记者乱说话。

 

那一次我将他送上法庭,断送了他的律师生涯。他当庭失态。我当时带着相当的快意想,原来池律师也会失态。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看向我的眼神很复杂,很愤懑,就好像我毁掉了他的整个人生。后来我知道,确实是的。可是我并没有后悔这样做,至于原因,我想不必要讲。

 

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成了一个混迹夜店的高级流氓,出于一些原因,掺和到我的案子里来。

 

再后来,他变成了我的搭档。这个搭档当得不很称职。在夜里,同住的旅馆,他的枪拉开保险,用来指着我的头。他不知道我睡不着,也不知道我的视听都很敏感。我躺下来,只是为了装个样子,假装自己还和正常人相似,不要招人碎嘴。另一面,其实我也想到他要杀我。他是董令其指到我身边的人,他与我有旧怨。他有很多理由可以杀掉我,陆离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仇人的名字。

 

他没有动手。

 

我翻了个身,他把我女儿的照片扣了下去。我有点想骂人,结果,他先骂了。

 

我觉得池震这个人是有点不讲道理的。

 

他拿着枪又走回他那个小走廊里蹲着,忘记把我女儿的照片恢复原状。

 

我又觉得,这是个笨贼。

 

他坐了一夜。我躺了一夜。后半夜的时候,他还过来给我把灯关上。

 

很奇怪,我最后居然在凌晨五点左右睡着了。那已经是天光大明的早晨,我后来想,我可能更倾向于自己在清晨时分遭遇枪杀。可是池震觉得,我的女儿可能更喜欢乐高玩具。

 

 

 

池震姓池。这个姓不多见,我之前就只见过一个。很不幸,不是在很好的场合。陆子鸣当年的案子,我翻过很多遍卷宗。那些受害者的名字,我都能一个个背下来。一共有六位死者,他承认其中五位的死亡由他造成,但是有一个叫做池雯的女孩,他始终没有承认。池震,池雯。都姓池,名字里都有个雨字头。在青年旅社的夜里,池震说他有一个姐姐,在他小的时候遇害。我记下了,后来在车上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他姐姐姓什么。池震当时问我,问这个干什么。我面不改色地扯谎说,年底档案室重新归档,可以帮他调出来看一看。

 

池震告诉我他姐姐随他妈姓,姓李。

 

哎,他个骗子。

 

我居然还说了一声那就好。我他妈真傻。

 

我又在他旁边睡着了。池震这个人颠倒黑白的本事这么强,是因为他有催眠的效力吗?直到到地方的时候,我也没醒。池震坐在我旁边的位置把窗户打开,头和手伸出去抽烟。我醒的时候看了一眼手表,问他:“怎么开了这么久,堵车啊。”

 

池震说:“啊。”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抽烟。很危险你知道吗。”

 

池震就把烟叼进嘴里,缩了回来。

 

然后我才发现到了。我解开安全带下车,也没理他。池震又坐了一会儿才拔车钥匙下来,也没骂骂咧咧,也没挂着笑。

 

日后我再想起这个场景,总是觉得我应该说句谢谢,或者至少拍拍他的肩膀。再要不然,把他的烟抢过来丢掉,再揍他一顿,然后我们都会好过一点。

 

让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让他不要觉得对不起我。

 

 

 

有首歌叫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我记得。

 

因为某些原因,其实我很容易流眼泪。有时候是案件里情绪的堆积,有时候是臆想症发作。在休息日,一些太阳将要降落的冥冥的黄昏,我去给别人找了一天的小孩和狗,坐在家里闭目养神。最后我很有可能发现自己坐在厕所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哭。花洒开着,门锁紧闩,我一身齐整把自己浇湿。

 

感谢我自己,虽然这种时刻头脑不清醒,但好歹在家里不穿皮衣。

 

皮夹克市价不低。

 

要是我把钱都拿去买皮夹克,可能真的垫不起池震母亲的手术费。

 

开个玩笑。不好笑,也没办法。

 

只是我不知道池震也哭。虽然我认为他很应当哭,他哭得我也很难受。郑世杰打电话来告诉我池震提审陆子鸣,我反复地,颠来倒去地问他,把一个一句话就能搞清楚的事情,花了三四个问题问出来。因为我猜到了答案。可是,听到池震的名字的时候,我还是有大概半分钟的时间,忘记了呼吸这件对人类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缺氧使人脑袋空空。我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是闯进他母亲的病房,以一个杀人犯儿子的身份,拔枪和受害者的胞弟对峙,最后还许诺他,等这个案件结束之后,我会给他一个交代。我们看起来都不意外,这就有些可笑。这就让他之前抽的那根烟,我安心入眠的几个小时,都有些可笑。

 

有人说一战结束后,“这不是和平,是休战二十年!”

 

我和池震就是那二十年。

 

我把枪给他,二战的开始是很迅疾的,我也应当这样迅疾地,毫无理由地死掉。其实我知道这样做很傻,池震不会开枪,也不应该开枪。他不是做杀人犯的人。但,情绪总得宣泄吧。我没办法看着陆子鸣被杀,就像他,他没办法看着他母亲病危。他杀我,有很多种可以给自己脱罪的方法。他去杀陆子鸣,就不一定了。

 

池震不负众望,哭了。

 

他一哭,我也哭了。

 

这个场面很难看。两个大老爷们在天台上哭。我还得哄他,我弄哭的,我得哄。可是我不会。我只好顾全他的面子,给他把墨镜带上,让他去哭一会儿。

 

我也不能搂他。我给他把脸扳过来戴上墨镜的时候,他的头就跟水泥浇实了一样,掰不动。水泥,谁要搂啊。我给他母亲交医药费,他已经要踹我了,我要是搂他,他肯定把我踹下去。

 

而且说真的,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我对于这种情形比较有经验。哭完之后会好一点,毕竟操蛋的生活还要继续。桦城每年还是要有五十个杀人犯,我和他一起,才一共抓了五个,这才哪到哪啊。

 

 

 

那次池震从我们家走了,我妈把我说了一顿。她说你十年了,朋友两只手数不满。有一个上门的,还赶走人家。

 

她说你从来不主动说我做的菜好吃。

 

我妈这句话滴水不漏。我倒是经常夸她,可是要她先问我,好不好吃。我不知道怎么哄人。就像我面对掉眼泪的池震,掉眼泪的一诺,掉眼泪的受害人家属一样,我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我没有表态。

 

她后来又在家里做了油焖大虾。她问我:能不能给你那个朋友带一点?不当做你给的,不是。就当做他合我眼缘,我给他的。

 

我心想,好吧。

 

给池震之前,我拿个另外的小饭盒,分掉了一半。那天中午在局里,我们俩一人一个饭盒,吃一样的东西。我没有跟池震补充说是我妈给的。

 

郑世杰问:“你俩定的哪家外卖啊,饭盒真好看。”

 

我看了一眼池震,池震居然没有抢答。他吃得有点恍惚,嘴里边一动一动,也扭头看我。

 

最后我们也没说。

 

郑世杰干笑了几声:“行,行,不打扰你们吃饭。不说就算了,啊,算了。”说完就跑。

 

午休时间,他走了以后,办公室里除了我和池震就没人了。

 

池震问我:“怎么不说话呢。”

 

我说:“你呢。”

 

池震说:“食不言寝不语啊!阿姨做得太好吃了。真的好吃。特别好吃。”

 

他吭哧吭哧往自己嘴里扒饭。

 

末了把椅子转过来我桌子边上,问我:“你那天是不是也没想赶我走?”

 

我认真地说:“我是想赶你走的。”

 

一切有关于案子,有关于我的职业的事情,我都不希望讲给我妈听。每天晚上我坐在屋里,对着各种书籍,参考材料,案件卷宗。我妈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没有声音的彩电,从肥皂剧看到午夜电影。

 

我们家就是一座光与暗的迷城。

 

所以我想,下一次池震再到我家来,假如他不是为的案子,也许我就不会赶他走了。可是不为案子,他为什么要到我家来——到陆子鸣的家,到陆子鸣的妻子和儿子的家里来?

 

池震冲我点点头,说:“我看也是。”然后他杂七杂八地说起别的东西来,还问我饭盒要不要洗了再给我。

 

他不会再来了。

 

我看也是。

 

 

 

董令其叫我去他办公室,问我和池震是什么关系。

 

我说我们是同事。

 

董令其说,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同事,我让你们做的同事。我是问同事之外,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很想直接跟他说,你自己不会听吗。但是转眼又想起池震花的一千二百多块钱,还想起董令其到底是听见了什么才会来问我这个问题。

 

其实,我和池震之间发生了这么多龃龉,他还没有听董令其的话动手杀掉我,已经很给我面子了。换做我是董令其,我也要怀疑陆离和池震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关系。

 

我说:“姑且算是朋友吧。”

 

结果那天池震的情绪明显很高,我不知道董令其是不是把录音给他听了。其实这个想法有点自作多情,池震有很多别的事情可以感到开心,他不是我,我没有。我是属于人群里比较不正常的那一种,不能和他作比较。

 

我跟池震说过我们警察是怎么盯人做照片墙的。但是我其实也想学怎么做蓝裙子姑娘案子里那种照片墙。我想知道池震每天都在想什么,酒喝哪一种,烟一周抽几包,用什么古龙水。

 

因为池震有一次偷偷亲我,被我发现了。

 

他自始至终也不知道我睡眠不好到这个地步。自从上一次他开车我睡着之后,我都会选择在他开车的时候象征性地眯一会儿。那天遇上大堵车,前面撞死一个人,救护车在很遥远的地方呜呜叫。车河很安静,一声喇叭也没有响起,场面居然还有些庄严。

 

池震在这个时候探过头来亲了我。他也不敢亲别的地方,他撑住我旁边的座椅,亲了我的脸。我装作睡得很死,人事不知的样子,记住了他袖口的橙花香,他嘴边的烟草味。

 

之后,我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池震很紧张:“堵车。”

 

我说:“什么原因堵车?”

 

池震说:“交通灯坏了。”

 

我还能闻到烟草和橙花的味道,但是我实在说不清楚池震抽烟的频率和古龙水的牌子,我没法证明池震真的亲了那一下。

 

于是我哦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我有点想跟董令其要这一段录音。

 

 

 

你好,我叫陆离。陆地的陆,离别的离。

 

我是一名警察,现正供职于桦城刑侦局,职位是刑侦大队队长。我警校三年在读的时候,我的父亲,东岛大学音乐教授陆子鸣,因受奸杀六名女大学生的指控,证据确凿,被当庭判处无期徒刑。

 

因为这件事情,我患上臆想症,一度想要放弃学业,放弃自身。有幸得到张局培养,最终还是加入了桦城刑侦局。在长年的工作过程中,我失去了我的老师,也失去了我的搭档。由于不愿意带累家庭,我最终在年前与我的前妻吴文萱离婚,女儿一诺也由她抚养。半年前,她与胡先生再婚,寄来喜帖,我当时正与一桩连环杀人案纠缠,没有到场,但是发过短信做祝福。

 

前段时间,我拥有了一个搭档。搭档姓池,叫池震。金鳞岂非池中物的池,震耳欲聋的震。以前是个律师,因为我,不能再做律师,后来变成了警察。他有一个姐姐池雯,是我父亲杀害的女孩之一。我欠他很多东西,他却经常能让我睡个好觉。他好几次把枪对着我,全部没有扣动扳机。

 

他跟我说,桦城的雨还是很好的。他会跟我继续去抓那还没有产生,或者还未被抓获的四十来个案犯。他带着橙花和烟草的气息亲过我的脸。

 

我想我欠他太多了。

 

说到底,我还是一直是一个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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