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染轩阴

*接上文，向哨AU，3001年起追捕咕噜的故事

01

3001年5月24日密布阴云

现在执笔的是莱戈拉斯。

不得不说，一开始阿拉贡提出我们应该记录我们的日程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古怪。不过这确实很像是他从伊姆拉缀斯带出来的习惯。我答应了。

闲言少叙。距离我们离开密林已经十五天。渡过安都因河之后，米斯兰迪尔给我们留下了一两句语焉不详的指引，接着他消失了。据说他有重大事情要忙，不能时刻停留在我们身侧。我们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原本我们计划到洛丝罗瑞恩看看，现在却恐怕不行了。

——因为我们看见了“他”。

 

两位骑手正在初夏的林地间驾马奔驰。他们一个是人类，一个是精灵，但骑术是一样的高超。这不是常见的旅伴搭配，但他们看起来显然关系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亲密——这正是离开密林了的阿拉贡和莱戈拉斯。

呼吸新鲜的，无人管束的空气让精灵心情很好，连带着阿拉贡也觉得情绪高涨起来。即使他们现在奔马的目的并不十分令人愉快，但当你有一个足够好的同伴的时候，彼此之间相处的那份快乐，就能够抵消十倍的烦恼。

他们在过去的二十年间，于密林、洛丝罗瑞恩和伊姆拉缀斯三地穿梭，还和埃莱丹、埃洛赫两兄弟做了几次长途旅行，比之前更见亲密了。按照瑟兰迪尔当初话里的意思，他们其实应该长久停留于幽暗密林，为抗击黑暗出一份力气，但实际执行起来就不完全是那么回事，瑟兰迪尔似乎也有意让自己的儿子去享受一些烂漫的好时光。虽然如果一切完全按照这位精灵王的预想来，阿拉贡最好不要牵涉其中，但显然世上总有他没办法的事，而莱戈拉斯的意愿在其中排头一号。

所以当他们又因为新的使命踏上旅途，到他的王座前辞行，瑟兰迪尔也只是矜持地颔首：“去吧，但小心——不要被一些巧言令色的家伙给骗了。”

这话的指向性很明显，莱戈拉斯说：“米斯兰迪尔不是骗子。”

瑟兰迪尔说：“我没有提到他的名字。”

他和自己的儿子对视一眼：看，你也知道当我们提到骗子的时候我们在说谁。

和甘道夫很有些一见如故的阿拉贡只好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过这段对话。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接受甘道夫的委托，踏上了追捕咕噜的旅程。灰袍巫师给他们指引了方向，提供了线索，还和他们同路了一阵。

甘道夫抽着一袋来自夏尔的烟草，吐着烟圈说：“你们的目标相当狡猾。狡猾……丑恶。非常善于躲藏。但它并不强壮，因此难点只在于对抗它的狡猾。我想这是一段非常需要耐心的路程。即使你，莱戈拉斯，是最为出色的精灵哨兵之一，辨明它的踪迹也绝非易事。”

莱戈拉斯偏了偏头，并不算太认同甘道夫的话，却不是因为他质疑他的能力。他说：“我身边还有中土最为出色的向导呢。”

“哦，”甘道夫笑了，“确实如此。我相信你们俩所向披靡，但是这件事还是不会那么容易。”

阿拉贡说：“什么事都是这样。”

莱戈拉斯说：“好吧，什么事都是这样。”

他看起来也不认同这句话。莱戈拉斯做很多事情都举重若轻，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会有这种体会。不过他姑且妥协了。

灰袍巫师似乎是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所以很快他就离开了他们的队伍，没有留下更多的言语。莱戈拉斯和阿拉贡对此都没有什么表示，甘道夫总是在整个中土来回奔波，为了帮助全中土自由种族抗击黑暗，他可以说是不遗余力。有人认为他是传播知识的智者，也有人认为他是带来灾祸的乌鸦，不过总之，他很忙，这很正常。

所以现在同行的就只有阿拉贡和莱戈拉斯了。

“莱戈拉斯，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该庆幸你目视千里，还是该遗憾比较好。”阿拉贡说。他们现在差不多能看见树林的边缘。

“确实，我们刚刚差两步路就踏进洛丝罗瑞恩了，却因为我听到了点引人怀疑的动静，现在要策马狂奔，去追赶一个十里开外的家伙，”莱戈拉斯笑着说，“看来使命在召唤，不愿意看到我们过多的懈怠，沉溺于享乐之中。而且这不是也有你的功劳吗？你让我的五感又上了一个台阶，同时免于承担因此而来的精神上的痛苦。”

莱戈拉斯对甘道夫说自己身边有中土最为出色的向导，并不是一句虚言。有赖于伊姆拉缀斯德高望重的领主的亲手教导，阿拉贡确实是一名极为优秀的向导，哪怕是真正的精灵向导恐怕都很少有能超越他的。于此道上，阿拉贡很有几分天才。

阿拉贡感觉到莱戈拉斯的精神力放松地在周围游弋，一旦出现什么状况，他必然能第一个发现并且做出反应。他说：“没有我你也能做得一样好。”而精灵挑了挑眉毛：“哦，才不是呢。虽然也很好，足够好——但不是‘一样好’。”

这背后应当有一个故事，阿拉贡很好奇那会是什么。是一次失调，失控，甚至……失感？不，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瑟兰迪尔怎么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在他儿子的身上。但莱戈拉斯似乎并不打算对阿拉贡详细讲解。他们来到树林的边沿，在那里停下，前面是一片绵延的丘陵，远处有小型的聚落。莱戈拉斯极目远眺，阿拉贡的精神力温和地包拢他的五感，让他能够把视觉探向更遥远的地方。

“它在哪？”

“它在往一座镇子去。那儿是一条小河的下游……记得吗？甘道夫和我们说过：它不怎么吃人类的食物……它吃生肉。吃鱼。呃。”

阿拉贡把莱戈拉斯因为想到一些相关画面而上泛的不适感受压下去。精灵投给他一个感谢的微笑，然后不再发出声音，他凝神聆听着遥远处的动静。他听到旷野中间令人舒适的环境音中，掺杂进一阵一阵的脚步声，那是手脚并用的爬行……说不上是灵巧还是笨拙，但那声音令人不快。莱戈拉斯试着把这声音从许多动物的脚步声中剥离出来。水声，还有水声。

那怪物在自言自语：

 

我的宝贝……我们的宝贝……

 

他还给自己唱了一支歌儿：

 

顺着小河到下游，后有追兵不用愁；

低头清泉可入口，伸手鱼儿就上钩；

唉，唉！谁能说我不富有！

你的妙计满口袋，你的衣食不发愁；

唉，唉！谁能说我不贫穷！

可恶的小偷巴金斯，把你的心肝儿悄拿走；

斯密戈，斯密戈，斯密戈的宝贝，

我们的，我们的，我们的心肝儿肉……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呓语似的循环往复，在一个突兀的音节上戛然而止。精灵皱起眉头，他听不见了，也不能再望见什么。

“维拉在上。这可真是……我想他的精神不大正常。”

“什么？”

“我可没法复述给你。”莱戈拉斯说，“但你是不是能感受到我的感受？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感到‘难听’。他知道我们在追捕它。但这和巴金斯又有什么关系？那个霍比特人。”

阿拉贡也不知道。他说：“甘道夫说过它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也很狡猾。现在没了它的影子，但我觉得我们得到那个镇子上去。”

“同意。我希望这就是我们旅途的最后一站了。”

“你很想回去？”

“当然不！假如我们在那儿就捉住它，我们可以就近到洛丝罗瑞恩去把它看管起来。接着等到甘道夫接手它，我们就可以从这里出发去更远的地方了。”

“哦，那看来我理解错了，这完全是回家的另一个方向。”

他们都笑出了声。莱戈拉斯说：“好了，那让我们现在就去吧！甘道夫说过咕噜狡猾得很，虽然我真不想和这个唱歌难听的家伙多打交道，但我想我们的旅途恐怕才刚开了个头呢。”

阿拉贡点了点头，于是他们就策马向那镇子去了。

 

他们进入镇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即将要黑了，由于多云的缘故，天光已经很暗。许多人家上了灯，烟囱里正冒着炊烟。莱戈拉斯的感觉告诉他咕噜就在这附近，也许三五里内的地方，仍然在河边。也许它曾经到过这镇上，没有叫任何人看见。也许它没有，否则它一定会引起轰动。这时候天气有些闷热。莱戈拉斯心想，也许很快会有一场大雨。春夏之交的时候雨总是下得惊人的大，他们今晚也许不得不在镇上过夜。只是雨夜之后很多痕迹都会被冲刷，一夜之后再寻找咕噜的踪迹，难度又要加大。

有些孩子们和他们的妈妈坐在门前剥豆子，男人们三五成群，扯着嗓子唱歌，从他们的营生里回家。阿拉贡注意到很多人家的院子里都放着锋利的斧子、镰刀和柴刀，这些东西看起来并不是为了做某样活计才放在那里的。他把这件事默默地记了下来。

阿拉贡和莱戈拉斯跳下马来，牵着它们的缰绳走路。莱戈拉斯把斗篷的兜帽拉起来，将他耀眼的金发和尖尖的耳朵拢在兜帽下面，这样尽管他仍然漂亮得有些过分，也不会被第一眼就认成是一个精灵。不过，他们的组合仍然非常惹眼。阿拉贡感到自进入镇子以来莱戈拉斯的五感就有些躁动不安，哨兵敏锐地感觉到许多投向他们的视线，而那些视线并不都是友善的，甚至，大部分都不是友善的。

这个镇子似乎并不是很欢迎异乡人。

他花了点功夫去安抚莱戈拉斯的感官，但这种注视一直持续着，阿拉贡试图像以前一样在镇上找到一间酒馆或者客栈，以进去打探一些消息。他看了很久，才勉强认出一间门户破败的屋子里，似乎有人聚集着饮酒取乐。

“走吧，”阿拉贡说，“去看看。”

他们在镇上人的注目礼下，走进了那门前刚点起两盏风灯的屋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