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冉/Cherish,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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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青】知情者二十四小时

现代警匪(?)AU

本子解禁 我觉得最后一句话非常应景所以今天就发了

“但久别重逢应当举杯。”




他们在一间空房子谈话。


王也被人带进来的时候腰板儿挺得直直的,看起来比诸葛青理直气壮得多。等到四平八稳地坐下了,还跟那个带他进来的小警察点头致意,表示了一番感谢,虽然对方只回给他一个说不好是轻蔑还是痛恨的眼神。他仿佛有好几天没好好合眼了,眼眶底下是熟悉的一圈,和诸葛青记忆中殊无二致,也与这些天他频繁在摄像头下留下的影像没有不同。


空房子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什么也没有,四壁是灰调的白,非常纯粹,触目一点能引人注意的斑点都不存在。诸葛青的存在感此刻就变得十分强烈。年轻的警官长得实在很好,眉目修长,脸盘上五官的摆放几乎称得上一门优美的学问。他双手抱臂,站在桌子的一边,白炽灯的光打下来,他半个人在这光里模糊掉了,整个形象冷感又立体。


诸葛青说:“坐。”王也就坐。刚刚的小警察给诸葛青敬了个礼,关上门出去了,门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空阔的空间里格外明晰。


等到走廊上的脚步声远去了,诸葛青这才也拉开凳子坐下来。


“没东西拍,门外没人。”诸葛青说。


审讯可视化是几年前就普及的事情,但是这间审讯室里一个摄像头也没有。录音设备,窃听器,也都没有。只有桌上的一支笔和几张敲了警局防伪钢印的纸。房间的地理位置也处于警局办公楼某层的一个尽头,这就是一个纯粹的,双人的空间。王也听完诸葛青的话,先是把自己挺直的脊背给塌下去了,呈一个比刚刚放松得多的姿态,但是没有着急说话。他看着诸葛青的眼睛,诸葛青的笑眼没有笑意,依旧微微的眯起,睫毛在强光下的垂影很有点精灵式的美感。


王也动了动嘴唇,但没说话。他等着诸葛青来问。


诸葛青却也不着急。他的目光近乎于贪婪地,仔细地打量过王也的周身。他想,和录像上还是有一些区别。王也又瘦了。又结实了。诸葛青不知道他们再打一次结局会是如何。他好像不见得添了新伤,看来日子还算不错。头发么,仍旧散漫地扎着,似乎又养长了一点。听说他们是在一间装潢精致体格迷你的皮包金融公司里逮着他的,诸葛青想,行动做到这个份儿上,真不合适,都不知道该说谁比较没脑子。气质?气质还是那样。他不关心这气质能够变成什么样,不过王也在他面前还不算变得太离谱,这就好了。


他在漫长的一段时间后终于完成了他的打量。


诸葛青问出第一个问题:“姓名?”


“王也。”


“年龄?”


“三十。”


“职业?”


这些当然全都是为了进入审讯状态而折腾出来的废话,但是王也还是在这个问题上沉默了。他抬起头对上诸葛青的眼睛,片刻后说:“风投经理。”


诸葛青笑了。这一笑里头含带的东西可就多了,比较明显的一条,是他知道王也是在说谎,甚至于这是习惯性的说谎。这个谎言他们两个都清楚得很,诸葛青没有说穿,王也顺势就继续地嘴硬下去。诸葛青这一笑,整个冰冷的室内突然就有了一丝温度,王也忍不住又给自己松了松筋骨,两腿蹬得开些,肩膀再垮下去一点。诸葛青拉开了他对面的那把椅子,四平八稳地坐下了。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小腿和王也的相互绊了一下,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王也向他眨眨眼睛。这眨眼不是很狡黠很灵动的眨眼,诸葛青想象不出王也做那种幼稚又累人的表情。其实看着是很有些惫懒的,就是有气无力,随随便便地掀了掀眼皮子,那么样式的。


他这一眨眼睛,诸葛青的思绪顿时就被抓回两年前一个漆黑的深夜里。没有灯光的暗巷,月色冰刀一样切在他们之间,微微的亮投到王也面庞上,锋利之余仍然有很温润的感觉。一把瓷刀,一柄玉斧,这是王也。他们来到这里之前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追逃,各自都有点喘。王也看着是要甩开诸葛青,诸葛青看着是要追捕王也,但事实上他们甩开了所有的人。王也站在那里不动,斜着身子,笑笑地望着他。


“那么,老青,是你来逮我回去了?”王也说。


诸葛青很想要维持自己严肃的表情,但是很失败,他的嘴角有点克制不住的上扬。


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地完全消逝了。诸葛青和王也都主动地走到一处去,光和影的分界线不再区分他们,而是把他们作为联结的一体斜斜地切开。每一部分都有他们两个在一起。王也从口袋里摸了一盒烟,诸葛青和他分,一人一根,王也用街边两元一个的那种打火机点火。


诸葛青不太习惯抽,不过肺,吸一下就吐了烟,眯着眼睛问王也:“咱们王经理的Zippo呢?”


王也说:“今天出来得跑,我怕掉了。”


“这有什么怕的。”


“你懂啥,限量版……”王也跟着也吐了个烟圈儿,伸手耙两把头发,笑笑地看他。


诸葛青说:“老王啊,就一根烟的功夫。”


“回去不是你审我?”


“想什么呢,我们队长审你……您可悠着点儿,别听着听着睡着了,真特别容易睡着。”诸葛青说,烟夹在两根手指之间,等它烧完。


他还指控道:“你今天在放水。”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王也举手投降,“犯罪分子消极怠工,放大假了。”


王也把烟抽完,烟头丢地上踩灭,特配合地把两只手伸出去,诸葛青给他拷上。因为两个人挨得那么近,头都凑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回事,显得十分的暧昧。咔哒两声,那手铐就在王也的手上闪银光了。诸葛青伸出一根小指头,勾住两只手铐之间的链子,轻轻牵着,王也就笑着跟他走。


他们缓慢地走过那条小巷,恨不得它好长好长,长到时间尽处。


那一年诸葛青比现在还要年轻,理所当然的,王也也是一样。不过他们两个都不比现在稚气多少,他们的青涩的时光日子很短,才两年以前嘛,那时候就已经是一方人物了。诸葛青在警队里做副队,王也彼时已经自称风投经理,在专职帮着一个团伙洗黑钱。说是洗钱,事实上看不太出来,因为王也这个人本身是个富二代,背景很大,但是早年和家里闹掰了出门修了两年道,不知怎么,修到黑道上去了。他借着自己身份的便利和以前积攒的一些门路,打着风投的旗号,让大笔不明资金转为正当投资,重新回到庞大而繁杂的资本市场中,化为无声无息的一点涓流。


警方一直知道有这么个人,隔三差五也要动一动他,可是王也很懂得在规则之间游走,也明白避其锋芒各美其美的道理,是以觉悟不够高的部分同志常常败兴而归,并不能够抓住他。也有能抓住的时候,他却往往有门路能全须全尾地退走,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上头不着急,顺着王也总之能摸到很多条暗线,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偶尔指派一支小队去“请”王也来局子里喝喝茶。


外人可能看着不太理解,不过警局打黑组的人都说,毕竟人无完人,万一哪一次就碰巧揪住了这位风投经理的小尾巴,给他直接提拉着丢进号子里去了呢?人民公仆归人民公仆,生活的希望总还是要有的。大家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希望着,虽然幸运女神她老也不来。


诸葛青常年不幸荣膺受指派小队的副队长,那时候已经如此,现在还是这样。队长开始的时候还亲自审讯,现在就是个挂名的老领导,专门主持这类工作的,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等着诸葛青提着人来给他做汇报。


上个月老领导一说接到消息,王也开始在本市旧城区某著名灰色地带频繁出现,诸葛青就自动自觉地领命,吩咐手底下的人看紧一点。他呢,平时看着挺年轻气盛一个人,办什么事儿虽然肯定不能说是刚愎自用,但是恃才傲物还是能沾点边。可是一涉及到王也,他就慎之又慎,一点儿纰漏都不能容忍,队里边叫苦连天,他就一直盯着监控画面不放——就那么一两分钟的视频资料,他来来回回能看一两个小时。


就这么盯了半个来月,诸葛青心里有数了,开始组织抓捕。


王也的活动是很没有逻辑的。他一般昼伏夜出,但是早上八九点钟会出门打太极。老城区里老年人挺多,他就混迹于大爷大妈之间,弓着腰驼着背扣顶鸭舌帽,手上还盘着一挂珠子,颇有儒释道三教合一的风范,和他的精英人设一点也不搭噶。这天夜里他换上西装溜达到声色场所跟人家推杯换盏,监控和蹲点的兄弟给力了一把,终于锁定了这位老哥的行动轨迹。


诸葛青带了十几个人把那个声色场所前前后后的出口都把了起来,自己穿好防弹衣,带着数字的平面图,独自从后门潜入了这栋建筑。


这种会所的包间一般都有很多,他摸不清楚王也会在哪一间。狡兔三窟,王也怎么也说得上难缠,断断不会再像多年之前一样给诸葛青放那么大的水——完全就是泄洪。诸葛青一边掏枪,一边闲闲地想着,这个人近两年笃信风水,他搞不好也得掐指一算碰碰运气。


王也现在的级别可不低了,跟他一起吃饭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混到了贪生怕死的地步,遇到有警察搜索,肯定闻着风就先脚底抹油溜走。诸葛青可不能让他们溜。他们一走,王也没有理由留下来,行动彻底失败。


这种饭局有如大国核平,大家相互忌惮防备,大概率不让带什么枪支保镖,不过这群人本身也都是从街头茬架那一层过来的,自己有数,不好对付。诸葛青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又觉得按常人思维考虑,即使再想要安全第一,装逼也是这帮人生活中必不可缺的一环。你想,出门喝个酒都要躲在阴暗的小地下室,那活得还有什么意思——诸葛青直接推开了安全楼梯的消防门,他知道这间会所最大的一个包间就在顶楼。


而且顶楼还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双方都在一个两难的境地,王也艺高人胆大,最喜欢这种境地。因为他虽然害怕麻烦,但总是不缺少自信。诸葛青一面爱惨他这种个性,一面觉得他实在很讨人厌。毕竟在很多年以前,在他们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他们就曾经一起陷入到这种境地里。


说陷入真的不太恰当,他们争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无非就是谁是卧底嘛。不是联谊时候玩的无聊桌游,是真真正正,字面意义上的的卧底。一个机会。说是为国效力为人民奉献可能有点太拔高了,不过他们两个确实都势在必得,无论是为了让自己去,还是为了让对方不去。最后一场考试是一张问卷,两个人分开在两个不同的房间。卷子上只有三道论述题,无非给出情景,问些紧急情况的决策选择。试卷上给出长长的空白,给了一个小时的考试时间。诸葛青扫了一眼题目,踌躇满志,运笔如飞,写得又快又多,而王也在那里呆坐了四十五分钟,才终于提起笔,在每道题的空白里分别写上一行字。出门的时候,诸葛青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相当不好的预感。”王也只是跟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后来果然选到王也。诸葛青问他如何作答,王也说:“我在每道题下面都写的随机应变。”诸葛青想想,笑了,居然无话可说。


他们两个背起自己的黑色双肩包,王也还推了一辆大二八,并肩走过大学校园绿荫浓厚的红砖小道。走着走着,先是若有若无地挨近,挨近,然后肩膀别别扭扭地相互撞了几下,最终王也还是伸手揽住了诸葛青。


“我现在挺不高兴的。”诸葛青说,“而且,不全是为了你要去以身犯险这件事。”


王也嘴角抽了抽:“看出来了。”


诸葛青偏头看他,没能绷住那张严肃的脸。他看起来无可奈何,又有些好笑。诸葛青诚实地说:“我不高兴你用四个字就能抵消我的努力,但不管怎么说,我相信这里面有他的道理在。王也同志,我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情,我现在跟你说,以后可能还要说,但是,你一定要从现在开始,就记得很清楚,很明白。”


“你要好好活,否则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想亲你呢?”



诸葛青推开那扇预判中的门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房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但是东西非常凌乱,看得出来刚刚在这里有过一场酒局。行动还是失败了。诸葛青低声骂了一句,表情却很松快,还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进去,怕存在什么埋伏,不过王也一贯的行事风格不至于此,他很快就排除了危险。诸葛青在一个啤酒瓶的口子里发现了一张塞好的字条,他们大学的时候有过一个说法,把纸条叠起来放好塞进瓶口,必须是秘密,必须讲真话。他走过去把纸条抽出来,打开,里面是几串数字和三个人名,诸葛青默念几遍记下来,纸条湿水揉烂,冲进包房洗手间的下水道里。


掉出来一根指头长短粗细的小卡片,他悄悄收了起来。


王也飘逸的行楷写着:“回见。”


而他们现在终于见面了。在除他们以外空无一人的房间,在一个与世隔绝,没有录音录影设备的,独立的小小角落。在这个地方终于做回王也和诸葛青。这种感觉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要重温,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三两年,可能是几个月。都是隔离的,割裂的,破碎的。这样的高压情形下,爱情还有它存在的位置吗?很多人可能甚至都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想象不到这样一种情况。他们从来没有通过任何一个人的嘴认证这样的关系,又或许它本身就没有恰当的词汇去命名。只这二十四小时,是知情者,别的时候旧友仍旧见面不知,仍然假装不是旧相识。


可是,分明还是那样的,深刻的爱眷,就存活在不会说谎的眼睛里。


诸葛青说:“你知道的,就像之前一样,我们最多只能拘留你二十四个小时,你最多还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跟我详细的说明那几个号码和人名的信息,还有接下来行动中需要我配合你的地方……”


王也摇摇头说:“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诸葛青皱起眉头:“没有安排好吗?那边的人这次这么急,上赶着要把你保出去?”


王也好像想挠挠头,但是手被铐着,没有办法,只能象征性地举了一下。


他问诸葛青:“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诸葛青说:“半年多了。”


“你根本也没想一想我啊。”他有点郁闷。


诸葛青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地拍拍桌子:“不要油嘴滑舌,问你话呢。”


王也说:“我总得留几分钟的时间不务正业吧……”


然后诸葛青就吻住了他。


撑着桌面,越过桌面。好像跨过千山万水,千难万险。跨过一段又一段空白的时光,跨过他们身上添的新伤。他们堪称饥饿地吞食彼此的嘴唇,要为下一段年岁积攒能量。那些暧昧的,淋漓的声音,被隔音性良好的门窗闭锁在这个空间内,他们亲吻得放肆又克制。有那么一瞬间,王也觉得,诸葛青怕不是要哭了。可是他很快又笑着想,怎么可能,那是什么道理呢。


虽然不能大醉,毕竟知情时间,只有二十四小时。


但久别重逢应当举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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