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冉/Cherish,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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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像画师:寒上词

【也青】点灯记

遵旨,这次不在深夜,在饭点

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本文第一人称,男主观点不代表本人观点

也青和他老婆会慢慢教他做人的

 

点灯记 孔方

 


虽然我的本意并不是要他们救我,但是阴差阳错之下,我还是多了两个不大靠谱的救命恩人。为了多少表示一下我对他们的感谢之情,我象征性地对他们发出邀请,请他们到我和黎江笑的蜗居里边共进晚餐。

诸葛青专注开船,无心谈话,说:“老王,你看呢。”

王也临危受命似的扫了我一眼,说:“也行吧——那就,麻烦您了,这位……?”

我说:“邹桑。”

他眉头一挑,像模像样地挑剔了一句:“邹丧……您这名字可真是取得够喜庆的。”

我说:“我,我爸和我妈,我媳妇,我们一家都是唯物主义者。”

王也大拇指和食指一圈,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恢复最开始的姿态,抱着胳膊歪在椅子靠背上不说话了。诸葛青这会儿玩水上漂移玩得正高兴,掀起来的浪都变成瓢泼大雨哗啦啦往船舱里落,刚刚在水里的时候我可能就湿了个轮廓,现在则已经湿进内心,透心凉,心飞扬。一个海上摩托生生地被这位老哥玩成了激流勇进,操蛋的是时下温度零上六,在座的各位还都没有雨衣。诸葛青悍不畏死地把袖子裤腿儿都撸起来,我看要不是这边不是浅滩,水实在够深,他真有那个跳下去踩水的冲动。

道长慈悲为怀:“老青,适可而止,您看这位邹先生,他的嘴唇都已经白了。”

诸葛青温文尔雅地说:“抱歉,我向来不大关注男人的嘴唇长什么样子。”

我心说吹什么比呢,你他妈不是基佬吗。即使抛开基佬的话题不谈,精致骚包如你那天在桥上啃完一个红薯擦了嘴还抹润唇膏来着,你当我瞎吗。

王也又拿两个手指比了个圈:“了解,你跟男人一起睡觉还会过敏,完全了解。”

……我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同志文化了。

诸葛青貌似被抓到了什么把柄,显然不太想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他首先大发善心,把海上摩托的掌控权重新交还给瑟瑟发抖的驾驶员,然后取代了驾驶员先生的位置,坐到我们中间来,假装很有兴趣地加入了谈话。

他说:“邹先生啊,你是深圳本地人吗?”

我很想说,是的,我当然是深圳本地人。但是我很害怕我这样说他会不懂我什么意思,我是说,深圳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和来了就是深圳人的那一票,还是有一定程度上的区别。土生土长这一拨,我们的父辈,甚至祖辈,早年拿了大笔拆迁款,后来好多都可以直接做寓公。有些人甚至在城中村里拥有一整栋八层楼房,自己住最优越的连天台的复式,七大姑八大姨都塞在一所房子里面。其他的房屋出租,拿到的房租可以买车,放贷,买新房,当创业本金,一代人因此发家致富。发家致富之后,把小孩送去读好书,从小上各种兴趣班,打幼儿园开始,学校的名头一定要有外国语三个字,未来也一定要与国际接轨,初高中就可以到外面去读。如果学习不够好,在高考之前,用钱解决还不至于太麻烦,也足够把人勉勉强强塞进群英荟萃的优秀平台,比如我。总之能够铺好的路都摆在面前了,说我们这一代含着金汤匙长大也未必不可以。
深圳比上海年轻,的确又有活力又包容,还没来得及拥有沉淀了上百年,高人一等的特大城市的威压,但是有的时候威压很单纯的来自于银行户头上不一样的数字,来自不同的出身教育甚至背着的名牌包包,这一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所以我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回过味儿来了,我想起来我是为的什么自杀了,所以我捏了一下我冰凉滴水的Buberry风衣,我想今天过后我将永远失去这件娇贵的东西。

我选择了一个总不会出错的回答:“来了都是深圳人嘛。”

王也嘿然一笑:“挺好。”

海上摩托开了挺久,靠岸就不是靠在深圳湾公园沿岸了,那里没有这个活动项目,是另外一处私人海滩,反正我在深圳活到这个岁数都没听说过。王也好像和私人海滩的老板有点什么联系,是属于老板巴着他而他不认识老板的那种联系。

这人穿着T恤休闲裤,走路脊背有一个自然的弧度,带点儿沧桑意味,看着一股子超凡入圣的寡淡情调,却唯独不像个有钱人。但我猜,我有凭有据地推理,他这情调与老成可不是空中楼阁。王也操着一口京白,跟普通话掺杂广东口音的老板你来我往,人情世故略有生疏,但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气派,就是有东西兜底的那种气派。他走的时候也没掏钱,老板和服务生一起送到门口,老板问要不要车,王也摆摆手给推了。老板又追着说,替我跟令尊带好啊。王也漫应一声。

我想,操,怕不是遇上现实版的京城二世祖。

可是二世祖怎么去修道了呢?不仅修道,而且还搞基。我看了诸葛青一眼,然后又迟钝地后知后觉,什么时候道士也可以谈恋爱了?诸葛青似乎有所觉,他笑眯眯地看过来,不做解释,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我,我只能也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王也从我身后走上去,他那视线就不过来了。

敢情真的没在看我。我特别想知道这种人怎么跟别人进行眼神交流。

我带着这两个人去坐深圳地铁。

我以前就不喜欢深圳地铁,人真是多,通关内关外的线路上还有好多民工,身上抹得不知道什么这一道那一道的,自带汗水淋漓的味道,不好描述,总之并不喜人。烫方便面头的大妈会音量奇大地用潮州方言骂街一样讲电话,那头人用同样的音调吼回来,车厢里能听得一清二楚,有时候还夹杂小孩儿哭声,震耳欲聋。我现在还是不喜欢深圳地铁,因为我发现这里不但任何一切不好都没有改变,它的价钱也没有改变,我现在觉得深圳地铁实在是太贵了。我今天从布吉出发来深圳湾,天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王也上车的时候说:“靠。”

我还以为什么,结果他下一句就接:“你们这边的地铁真是不够物尽其用……”

诸葛青说:“哎,我还真是挺少坐地铁的。”

王也鄙视:“宅男。”

诸葛青不客气地驳回:“你在武当山上好像也经年不出来着。”

我心想,这又不是德云社,我实在没必要听你们两个捧逗相生,于是我磨着牙掏出我的手机打电话给黎江笑。人没死成就必须要面对接下来的一切麻烦琐事,就是那些你以为你死了就再也烦不到你的事情,比如我这时候想起来担心我的手机有没有进水。我成功地按亮了屏幕,还好没有进水,不然维修又是一大笔钱。我耐心等待各个软件运作起来——之前我手贱更新了系统,后果用过的都知道。听说上海那边对苹果官方发出了质询,现在去专卖店换电池就一两百,便宜了很多,但是绝对不便宜。

其实没钱真的不应该用苹果,换一个耐摔的诺基亚或者超便宜的小米都挺好,小米还可以拿来做暖手宝,但其实我现在根本换不起手机,所以6plus突然就变成经济适用型了。我左右四顾,发现农民工小弟手里拿的居然都是7plus,正在王者荣耀里大杀四方,顿时又为了自己刚刚冠冕堂皇的想法感觉到难过。我猜我已经逐渐的习惯了贫穷,又或者我生下来就和它格格不入。

电话响过三声,黎江笑接了,她这个外企高管办公室里养成的习惯相当良好,无论谁打电话都是三声之后接,我反正不知道她怎么从她的轻音乐里踩准每一声铃,黎江笑身上发生的很多事情我都解释不了,也早就放弃挣扎了。其实这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黎江笑说:“怎么啦。”

我说:“那什么,我没自杀成,带了两个客人回来。”

“是吗!”她听起来很高兴,也不知是为我还是为有客人,“要不要留他们吃晚饭?我可以做一顿大餐盛情款待。”

我说:“别特么逗了,咱们家这条件能有啥大餐。”

黎江笑说:“你就等着吧,肯定有你喜欢吃的。”

我心想有我喜欢吃的那还不容易吗,按这个标准每天我都在被黎江笑盛情款待着。我从小到大最讨厌吃白馒头,无论是发面的还是死面的,极其讨厌,就咸菜也不行。但是我又很喜欢吃煎馒头,尤其黎江笑做的那一种,她把馒头切成厚度均匀的片,蘸过盐水之后铺进倒油烧热的平底锅。她可以变出很多花样:花卷,白馒头,高粱馒头,玉米窝头。总之都是片好了泡盐水下油锅。煎出来自带天然咸香,不糊不硬,同一外酥内软。结婚以后我们家的主食一多半都是这个,另一半是黎江笑死都吃不腻的面条。太神奇了,我到现在也没觉得腻,我想起以上任何一种东西都会觉得食指大动,唾液腺加速分泌,并且或远或近或多或少地思念黎江笑。我想念她读大学的时候随便什么上衣都搭校服裤子的样子,想念她以前穿着高级套装挂着Chloe名牌的样子,我想念她给我爸递辞职报告的样子,我想念她那天在民政局掏出小镜子偷偷描口红的样子,我想念她在厨房围着围裙的样子。

我想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有预兆的,黎江笑身为一个女人,抓住她男人的胃就靠了几片煎馒头,这已经证明我没什么富贵命格了。但是我又说不清应不应该为了这种没出息的高兴而感觉到羞耻,劫后余生的我仍然想要自杀,但是已经开始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自杀了。我觉得这还是值得我感到羞愧的。而且汹涌的爱意在我的心间奔腾。这些流水原本需要穿过圆形方孔钱中心的小孔,但现在它直接把钱币淹没了。

黎江笑欢天喜地的挂了电话,留下我失魂落魄地站在人群中央。我看了一眼王也和诸葛青,再看了一眼自己。我好像勾践突然没有了薪草和苦胆,一下子不知道该品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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